一百二十三,忠仆探主
徐秤砣娶了徐芳,为养活这一大家人,每天起早贪黑外出拼命干活挣钱,日子过的非常清寒艰苦,但徐秤砣却很满足。
徐芳也很懂事,面对迅速败落的这个家,能放下昔日官家小姐的架子,跟着奶奶给别人家做浆洗补连的事,聊以给家里补贴点油盐。
真可谓“人到矮檐下,不得不低头”。
徐秤砣虽然是大老粗一个,但对徐芳十分温柔体贴,时常问寒问暖,知冷知热。因此徐芳对徐秤砣慢慢也好起来,生出情感。
这天徐秤砣在门口手劈柴,徐大宝在帮忙堆柴禾,一大一小,忙的不亦乐乎。
徐芳手拿一条汗巾走过来,给徐秤砣擦汗。
徐秤砣放下手中斧子,笑着对徐芳说:“哎,芳子,我想跟你商议一件事。”
徐芳问:“什么事?”
徐秤砣憨憨地笑了笑,欲言又止。
徐芳催促说:“说半句,留半句,想急死我啊?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?你说啊?”
徐秤砣谨慎地说:“芳子,我想去一趟关外乌拉,看看你爹。”
徐芳略一愣,坚定地说:“不行!家里的一切不幸、遭难,都是他造孽所至,你还要去看他?不行。”
徐秤砣叹道:“唉,芳子,可他毕竟是你爹,是我的岳父啊。”
徐芳无语。
夜晚,徐秤砣他们住的厨房里,桌子上点燃着一盏油灯。徐大宝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,徐映台的母亲徐张氏在徐大宝的肚子上盖上一件衣服,然后坐在床边搓麻绳。
徐芳在灯下绣一件肚兜,上面绣的是一对荷花鸳鸯,上有“铁心秤砣共鸳鸯”七个字,以表达她对徐秤砣的疼爱。
徐芳的举动,把忠厚老实的徐秤砣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,流着眼泪望着徐芳傻笑。
徐秤砣走徐张氏身边坐下,接过她手上搓麻绳的活计,边搓边说:“奶奶,我说我想到关外乌拉去看看我岳父的事情,你说行不行啊?”
徐张氏看看徐秤砣,怜爱地说:“秤砣,你不要去看他,他不配做你岳父,我也没这个儿子。”
徐秤砣叹口气,说:“唉,奶奶,话是这样说,但他毕竟还是我岳父,也是你的亲生儿子。奶奶,我给他送两件棉衣,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他一下,就回来,好吗?”
徐张氏流着泪说:“秤砣啊,我寒心啊,他要是好好做官,我们这个家多好啊!一想到这个不争气儿子,我心里恨啊!”
徐秤砣说:“奶奶,不管怎么说,爷爷已经过世,这么大的事,他还不知道。我现在已经娶了徐芳,他也不知道。这些事情,都应该告诉他一下。我要是不去看看他,我不仅心里面过意不去,也会落人指点。会有人说我落井下石,乘主人家之危,恶奴欺主。再说,岳父将来知道这些事情,也会在心里怨恨我。”
许张氏微微点头。
徐秤砣求道:“奶奶,你让我去吧,我会赶紧回来的。”
徐张氏想了想,说:“好吧,那我明天找人写封家书,把家里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他,连他老婆偷汉子的事情,我都要跟他说,叫他死了还想回乡的这个心!唉,家里落到这步田地,吃饭都要你卖力气挣钱来买米,他居然还有脸跟我们要钱!哼,这个不争气的东西,他知道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?”
徐芳叹口气,低下头。
徐秤砣说:“那我就得赶紧点走,我算了一下,这一来一回,得半年时间,就是来回赶紧点,我回来时,天也已经很冷了。奶奶,只是你们祖孙几个在家,我放心不下啊。”
徐芳说:“你去吧,家里有我呢,你去了以后,抓紧时间赶回来就行了。”
徐张氏担忧地说:“秤砣啊,你身上一文钱都没有,我们家一点多余的钱也没有。这么远的路,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,怎么行啊?”
徐秤砣笑道:“奶奶,我没事,我一边干活一边赶路,挣钱探亲两不误,你放心吧。”
徐秤砣的心里面,依然惦记着徐映台现在的凄苦。再者家中如今的变故,徐映台一无所知。目前自己又娶了徐映台女儿,不给徐映台送个信,让他知道发生在家里的这些事,不带两件棉衣去给他御寒,徐秤砣感到于情、于理、于义,都说不过去。
老太太徐张氏本来是不愿意再顾及徐映台这个败家子的,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他。但在徐秤砣再三请求下,最后她还是同意徐秤砣到关外乌拉去一次。她要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知道家里所发生的这些事情,绝了他还要向家里人要钱的念头。
于是,怒其不争的徐张氏,请人写了封家书,把徐映台老子亡命、儿子失学、女儿被休、房屋抵债、婆娘偷人的事,含悲带恨,一一告之其详。并给徐映台做了一套棉袄棉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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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初六,徐秤砣依依告别心爱的妻子徐芳,背着行李,只带了几许小钱,踏上去往关外的漫漫路途。
江西乐化镇镇外古道,长亭寂寥,柳林萧疏。
徐秤砣背着行李与徐芳走过来。
二人在长亭边停下,徐秤砣说:“别送了,你回去吧。”
徐芳叮咛说:“秤砣,你要早去早回啊。”
徐秤砣:“我知道,你回去吧。”
徐芳动情地扑到徐秤砣怀里,把徐秤砣紧紧搂住。
徐秤砣抚摸着徐芳头发,说:“回去吧,我走了。”
他推开徐芳,转身大步走了。
徐芳含泪,情切切看着徐秤砣的背影慢慢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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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秤砣这次出远门到东北乌拉,来回一万多里路,一路都是步行。他身无分文,当脚夫挑担子,当纤夫拉纤,当轿夫给人抬轿推车,只要向北顺路,什么活都干。甚至还要乞讨度日,受尽千辛万苦。
他给人推车,来在皖北一个三岔路口,眼看再推就要向西了绕路,徐秤砣在歇息时对车主说:“老板,我们明天得跟你分手了。”
车主说:“怎么?徐老弟。是嫌我给的工钱少吗?工钱的事情好商量,我可以再加给你一点。你能干,肯吃苦,我还在考虑请你给我做长工呢,何必要分手呢?”
徐秤砣说:“老板,不是嫌你给我的钱少,是不顺路。我要到东北关外去,而你要运药材向西去亳州,我们不一路啊。”
车主遗憾地说:“那好吧,今晚我给你结工钱,我还要请老弟你喝一杯呢。”
徐秤砣憨笑。
半醉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