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一十六，包藏祸心
       江西乐化镇。
       徐映台家院子边原先的厨房很大，原先徐秤砣就独自住在这里。现在除了原先徐秤砣的床，又在西墙角增加了一张大床铺。
       徐秤砣带着徐大宝睡在东山墙原先自己的床上，徐张氏、徐王氏与徐芳，三人分头睡在西墙角新搬来的大床上。
       一张床铺睡三个人，自然拥挤不堪，睡的很不舒服。
       但原先舒适的生活已经远去，现实非常残酷，一家人吃上顿，愁下顿，度日如年。
       吃喝拉撒睡，谁能避免？
       为了起夜方便，徐芳在床头腾出一个放马桶的位置，在床头竖着靠上一块大木板遮挡住马桶，聊以掩饰不堪。
       老太太徐张氏还好点，徐娘半老的原先是知县夫人的徐王氏，和年纪轻轻的大小姐徐芳，何曾有过这种尴尬？
       天刚蒙蒙亮，徐秤砣就起了床。他穿好衣服，端起一个瓦盆，在水缸里舀了点水，用汗巾洗好脸，然后拿起一根扁担，带着绳子和镰刀打开房门。
       徐张氏睡在床上问：“秤砣，天还没亮，这么早你要到哪去？”
       徐秤砣说：“奶奶，我去砍点柴禾，换点米回来。”
       忠厚老实的徐秤砣要劳作是实情，他想让同屋的三代女人方便自在一点，也是实情。
       徐大宝闻言，一骨碌爬起来，说：“我也去，我跟你去摘蘑菇。”
       徐秤砣怜爱地笑笑，带着徐大宝走出去，并反手把门关上。
       徐张氏坐起身，说：“唉，我们也都起来吧。我考虑，从今天开始，我们都要出去找点浆洗补连的活做做。老死鬼和那个吃牢饭的是不要再操我们的心了，可我们老老小小活着的人还要吃饭。这一大家子全指望秤砣一个人干活挣钱，他怎么能养得起？”
       徐芳翻身坐起来，说：“奶奶，我到裁缝铺去问问，看看能不能找点针线活干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伤心地说：“孩子，不是奶奶不心疼你，我们家里已经落到这一步，到那步，走那步，奶奶我没办法啊。”
       徐芳强笑着说：“奶奶，我知道，做点活没什么，我们能养活自己。”
       徐芳的娘徐王氏赖在床上睡着不起来，说：“娘，我头疼，起不了床。”
       为了生活，徐映台的母亲徐张氏给人搓麻绳，徐映台被婆家休弃的女儿徐芳给人做衣服鞋袜，一家人只能低眉折腰，忍辱负重靠劳动来支撑生活。
       只有徐芳的娘徐王氏好吃懒做，整日不是睡觉，就是在外面闲游浪荡。
·
       这天，邻居缪大华背着一小包大米，来到徐家。他在徐张氏面前停下脚步，放下米口袋，对徐张氏说：“徐老太太，我给你送点米来了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感激地说：“唉，远亲不如近邻。真难为你了。”
       缪大华说：“街坊邻居嘛，应当的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恨声说：“唉，你看，大烟馆的人一点情面都不讲，危难之中，他们硬是把我家的房子给占去了。唉，好端端的家，说败就败了！也怪我家老头子和儿子都不争气，怨不得别人啊。”
       缪大华同情地说：“是啊，已经走到这一步，就别埋怨啦。可你这一家人的日子，今后难道就这样过？老太太，你有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啊？”
       徐张氏流着眼泪说：“家门不幸，我是走投无路，六神无主了啊。”
       缪大华关切地说：“唉，人到矮檐下，不得不低头啊。只是，只是秤砣是个大男人，你媳妇说老不老，孙女说小不小，你们都住在这巴掌大的一间房子里，外面人说话不好听啊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：“是啊，我知道啊。可眼下这情形，我们又能怎么办呢？我们不能不吃饭，不睡觉啊？”
       缪大华看了看房间，见四下没有其他人，就小声说：“是啊，老太太，为你们家着想，我倒是有一个主意，就不知道当说不当说？”
       徐张氏忙说：“你说，你说给我听听？”
       缪大华：“要是依我看呀，老太太，你现在还不如把你孙女芳丫头，改嫁给秤砣做媳妇得了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一愣：“啊？”
       缪大华说：“老太太，秤砣是个老实可靠的人，也能干，能吃苦。穷日子穷过，他养家活口是没问题的。他要是娶了徐芳，你老人家与你的小孙子大宝，将来生活也就有了个依靠。你们在一起住，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啊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无奈地说：“你说的倒也是个办法，把徐芳嫁给他，倒不失是个两全之策。”
       缪大华说：“是啊。徐芳已经是被吕家休弃之女，说句不好听的话，你家遭了大难，她再难找到好的婆家。她要是跟秤砣成家，不仅你们祖孙有了依靠，也永远拢住了秤砣的心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点头：“唉，这倒是实情。大华啊，只是我家这不老不少、不能吃苦做事的媳妇，我真不好安排。首先，住的地方就难办。白天尚可凑合，夜晚都挤在一个小房间内，洗脚、换衣、夜里起夜，实在是尴尬不堪。”
       缪大华说：“可不是嘛，街坊邻居就是说你家这个闲话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长叹：“唉，没办法，我也堵不住别人的嘴。”
       缪大华说：“徐妈妈，我倒是有个办法。当然，这也是权宜之计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：“哦？你说。”
       缪大华进而言道：“徐妈妈，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讲究，你老人家应该及早安排他们小的圆房，你是老太太，你带孙子跟他们一起住，谁也不会说什么。对不对？”
       徐张氏点点头：“你说，你说。”
       缪大华继续言道：“至于大宝妈，我家房子宽敞，我先借一间屋子给她住。日后，你儿子能回来更好，若是不能回来，她愿意守，就守。不愿意守，随她自己做主改嫁不就成了么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默然点点头。
       缪大华说：“徐妈妈，她在你你们家，除了吃，什么也不会做，是你们全家的负担。老太太，我这也是为你全家人的生活着想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感激地点点头，说：“是啊，她是什么苦也不能受，什么活也不会做，就是会，她也不愿意做啊。”
       缪大华说：“就是嘛，她就是会做事情，也不愿意做。老太太，我这是为你老着想，没别的意思。老邻居嘛，你一家人这样活受罪，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啊。”
       徐张氏感激地说：“是啊，我现在也没别的路可以走了。谢谢你啊，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好，多好啊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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