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一十一,钟英赠砚
现在林钟英偌大的家中,依然是空空荡荡。只是正厅中堂供桌上,新供奉了一个“皇恩浩荡”的牌位,原来供奉的观音菩萨依然还在后厅,烧高香的两张供桌,有恢复成一张了。
林温氏带着孙女林咏莲在正厅给“皇恩浩荡”的牌位烧香,林钟英手拿那方如是砚走进来,对母亲笑着说:“娘,你现在不敬菩萨敬皇上啦?”
林温氏严肃地说:“钟英,皇上、菩萨都要敬的。”
林钟英笑笑,说:“娘,我家被朱宇泰抢走的古砚,钦差让我带回来了。”
林温氏十分高兴:“哦,好,好。”
林钟英抚摸着砚台,诚恳、认真地说:“娘,特克慎大人是我家的第一大恩人,我家也没有什么可以孝敬他的东西,他喜欢写字,我想把这个砚台拜托钦差景禄大人转送给他,你看行吗?”
林温氏说:“行啊,是应当好好谢谢人家啊。”
林钟英笑道:“娘,这个砚台值很多钱,又是祖上传下来的,你不心疼吗?”
林温氏一把搂住小咏莲,含着眼泪说:“有什么可心疼的?世界上,只有亲人才是最值得心疼的啊!再说,留着这个砚台在家,说不定以后还是个祸害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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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州知府衙门里,景禄、吴俊、舒林阿、张润四钦差在和浙江按察使朱理、待参的温州知府廷潞商,一起在量善后。
四钦差坐在左上首,朱理、廷潞坐在右下方。
景禄说:“臬司大人、知府大人,我等钦差已经办好了皇上交下来的差使,想早日回京,向皇上交差。留下的一些善后事宜,就交给你们办理啦。”
朱理轻松地说:“钦差大人放心,这是我们应当做的。善后事宜,由温州府廷潞大人督办即可。”
廷潞诚恳地说:“卑职一定尽心竭力。”
景禄说:“好,请知府大人按照林钟英提供的清单与四邻证词,与案犯朱宇泰、蔡廷彪、黄升等三犯逐一核对,强行向他们索赔。三犯有物退还,无物赔钱,没钱就变卖案犯家中的物品,返还给原告,决不能姑息手软。”
廷潞应道:“是。”
一衙役进来禀报说:“林钟英在外面求见钦差景禄大人。”
景禄说:“哦,叫他进来。”
不一会,衙役把林钟英领进来。
林钟英跪拜说:“学生林钟英,拜见各位钦差大人。”
景禄客气地说:“免礼,林钟英,你起来说话吧。”
林钟英起身:“谢大人。”
景禄问道:“林钟英,我等即将回京,你来找我们,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吗?”
林钟英感激地说道:“钦差大人,学生家中之冤,感蒙天恩,与四位钦差大人的垂怜公断,钟英万死也难以图报。惟有每日烧香磕头,祝福各位大人康寿,祈祷圣安国泰而已。只是特克慎大人与学生素不相识,他能不嫌弃学生卑微,以大局为重,秉公执法,不计得罪权贵阿林保,接下学生的冤状后上呈御案,才使学生家中冤情,得以伸张。学生感恩戴德,无以为报。我家中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,这方砚台,也是我家失而复得的身外之物,学生想把它送给特克慎大人作个纪念,望钦差大人成全。”
林钟英说罢,从怀里拿出那方柳如是的砚台呈上。
随员接过如是砚,递交给景禄。
景禄接下如是砚,看了看,含笑点头对林钟英说:“林钟英,你之美意可嘉,只不过我们都知道,特克慎大人一向不收任何人的礼物。因此,这事却有点难。万一我们把这方砚台带到京城以后,他要是坚辞不受,我等奈何?”
林钟英求道:“大人,学生知道特克慎大人喜爱把笔临池,区区文房之物,能算什么礼物?这不过是学生的一片心意。特克慎大人要是不收,岂不是拒绝了学生的感激之情?再说,此物在学生家中,只能遭人觊觎,引来灾祸。特克慎大人的笔尖,能横扫妖魔鬼怪,能超度冤屈良善,它摆在特克慎大人的案头,物归其主,还望大人成全。”
朱理酸溜溜地看了如是砚一眼,心内又嫉妒,又后怕,又暗自庆幸。
景禄见林钟英说得恳切,便笑道:“好吧,你既然如此执著,我就送去试试。万一特克慎大人拒收此物……”
景禄想了一下,接着说:“我就把它交给你族兄林培厚,请他再转交给你,你意下如何?”
林钟英闻言大喜:“如此甚好,学生不胜感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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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庆十四年正月底,温州殴江码头江面上停着一只大官船,码头上,欢送钦差的百姓们敲起锣鼓,点燃起炮竹。
一队担任保卫的士兵把人群与官员隔开。
景禄、吴俊、舒灵阿、张润四钦差与朱理并百龄与温州知府廷潞拱手作别,林钟英也跟廷潞身后为钦差送行。
朱理、廷潞:“诸位大人一路平安!”
景禄:“朱大人,知府大人请留步。”
林钟英:“祝各位大人一路平安!”
景禄:“林钟英,你也请回吧。你托我办得事,我一定给你办妥,亲手把砚台交到特克慎大人手中。”
林钟英:“谢谢钦差大人!”
景禄、吴俊、舒灵阿、张润四钦差一一登上官船。
朱理、廷潞、林钟英在岸边恭敬地拱手相送。
半醉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