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告御状》八十九,培厚相助
八十九,培厚相助
林培厚来到后厅,林钟英与温乃玉在喝茶。
他一见林钟英这副小商贩模样,大为惊讶:“芳园,你为何如此打扮?这位是?”
林钟英叹道:“一言难尽!敏斋兄,这位是我的舅舅温乃玉先生。”
林培厚一听是林钟英舅舅,算起来就是自己的长辈。他恭恭敬敬把双手一抱,恭身长揖,说:“哦,原来是长辈,失敬,失敬。”
温乃玉忙不迭将其拉住,说:“敏斋切莫如此!各亲各叫,你要在礼数这样较真,我反而感到别扭。”
林培厚:“如此温公请上座。”
温乃玉也不再推辞,在上首坐下。
林培厚与林钟英亦落座。
林培厚问道:“二位是几时来京的?”
温乃玉:“我们今日刚到。”
林培厚问林钟英:“好,哦,芳园,我裕叔的身板可好?”
一句话,问得林钟英泪如雨下。
林培厚大惊。
林钟英凄然说道:“敏斋兄,我家惨遭横祸,家父已在夏天,含恨作古。”
林培厚闻言,不由唏嘘:“啊!芳园,慢慢说来。”
林钟英含泪从怀中拿出林中凰写给林培厚的家书,交给林培厚。
林培厚拆信仔细阅览,看后自然知道他舅甥二人是来告御状的。
林培厚收起信件,对林钟英、温乃玉说:“温公,芳园,你家的事情,我都知道了。二位放心,此事我一定鼎力相助。但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成的事情,我找个地方,二位先住下来,我们再从长计议。”
温乃玉说:“敏斋,我们已经住下了。”
林培厚问:“你们在京城又没亲戚,住在什么地方?”
林钟英说:“是在前门外的泰和客栈。”
林培厚连连摇头:“哦,不行,那地方不行,管家!”
管家走进来,问:“老爷有何吩咐?”
林培厚吩咐说:“你到前门外的泰和客栈走一趟,把他二人的行李叫人搬到温州会馆,你叫温州公馆的管事,收拾两间干净的屋子给他二人住。”
管家:“是。”
林培厚:“还有,你告诉会馆的管事,他俩得住上一阵。你请管事每天给他二人的饭菜做好点,一切费用都记在我的账上。”
管家:“是。”
林培厚:“哦,另外,你把他二人在泰和客栈的房账给结了。”
管家应声而去。
林钟英十分感激,说:“敏斋兄,你帮忙安排一下就行了,千万不能叫你再破费。这次出来,我们带的有钱。再说,我们在这,也不是住一天两天的事情,那能长期打你的秋风。”
林培厚笑道:“看你说的,我大小做个官,手头比你富裕得多。再说,你是来打官司的,这场官司还不知要打到哪天哪月,有你花钱的时候。咱们弟兄就别说钱的事了,来,让我先看看你的状子。”
林钟英闻言,把状纸小心从怀里拿出来,递给林培厚。
林培厚打开状纸,慢慢轻声念道:
“为温州府私加皇粮,诬民造反,强抢民财,谎报民变,屈杀无辜,危及江山事,叩阍诉屈。
冤民林钟英,监生,浙江温州平阳县人。
嘉庆十二年四月,温州府平阳县私加皇粮,中饱私囊,将每亩二角三钦定田赋,私加至三角三,引起民怨。灵溪学馆教席庄以莅,为此上书巡抚,激怒平阳知县徐映台。徐即以抗纳拘捕庄,途中被武师许鸿志救下,徐映台诬以庄、许二人夺犯抗粮罪,上报温州。温州知府杨大鹤进而谎报庄、许聚众千人造反,平阳发生民变!闽浙总督阿林保偏听偏信,未加核查,即下令弹压。致使庄、许无辜被处以极刑,大门村几十户民宅被焚,一时间四野哀鸿,怨声载道,百姓敢怒而不敢言。
同年六月初三,地保李玉生与县差范建百,以有人告发案犯庄以莅藏在生家为名,窜到生家勒索敲诈,被生与老父斥退。初四午,经历朱宇泰、千总蔡廷彪、把总黄升,带兵差数百拥来生家。冤民与父亲只得外出避祸,朱宇泰便向老母追问庄以莅踪迹,母实不知情,朱经历便将老母暴打,随取铁钳烧红,在老母左肩逐寸烙烧至昏!又将十二岁幼女两肩并手烙烫,几欲丧生。朱经历身为官差,名曰搜查,实则哄抢,初五,纵兵将生家洗劫一空。古玩细软,银钱器皿,粮食衣物,连桌椅板凳,尽都抢走,满满装了三船(付清单)。光天化日之下,官兵公然施暴,行同强盗。高龄老父,被活活气死!此情确实,北港人人皆知。
冤民屡屡上告,无奈从县到州,从州到省,吏不理事,官不问案,前后两年余,各级官府,上下推诿,推而不受,受而不审,审而不判。如此吏治,腐败不堪,长此下去,我大清圣朝,江山危矣!
冤民林钟英,万般无奈,只得冒死进京,恳乞圣恩,以伸奇冤,惩赃官,正律法,清吏治!则冤民幸甚,生灵幸甚,我大清江山社稷幸甚!”
林培厚看罢,万分惊讶:“哦,原来平阳民变,是个假案!这阿林保的胆子也太大了!”
温乃玉:“可不是嘛。”
林培厚:“这徐映台和扬大鹤也太混账了!”
林钟英:“是啊。”
林培厚叹道:“呵呵,士别三日,当刮目相看!芳园啊,你这张状子写得真是锐利无比,句句击中要害。如高屋建瓴,振聋发聩!而且言简意赅,真乃大家手笔。万岁看后,一定会严查速究此事。”
林钟英感叹道:“唉,说来惭愧,愚弟是枉读圣贤之书了。”
林培厚问:“芳园,为什么这么说啊?”
林钟英:“不瞒你说,原来我的状子写得很不好,只写了自家冤屈,没写时政弊端,着眼点很低。现在这个样子,是受一位老和尚指点后改的。”
林培厚一听,感到十分奇怪:“哦?一个老和尚也精通此道?”
温乃玉说:“看来这个老和尚确实是位世外高人,他还再三嘱咐我二人,进京递状,一定要把状纸亲自投在,都察院左都御史特克慎大人的手中,千万不能假手他人。”
林培厚:“哦,说来也巧,都察院左都御史特克慎正是培厚的受知师。阿林保与恩师曾有宿怨,但知情人人极少。奇怪啊,这老和尚怎么能对朝中之事如此熟悉?他是个什么样的和尚?”
受知师,是科举考试中录取自己考卷的主考官。受知,指受人知遇。受业师,则是指教授自己学业的恩师。
林钟英答道:“是灵隐寺的住持仁勇大师。”
林培厚点头道:“哦,怪不得有人传闻,说前些年神秘失踪的军机处章京陈默,在灵隐寺出家当了和尚。看来此言不是空穴来风,莫非这仁勇大师真的就是陈默?”
温乃玉说:“这个我们就不得而知了,但仁勇大师对我们诉状的指点,的确是击中要害,胸怀见识,高深莫测,绝非常人。敏斋,你倒是说说,这仁勇大师指的这条投递诉状的路子对吗?”
林培厚说:“对,对,他说得很对。此状只有投在特克慎大人的手上,才能打赢这场官司。除了他,别人谁也管不了这件事,也没这个能耐能把此状交到万岁手中。”
林钟英急切地说:“哦,那我明天就到都察院去,找这位特克慎大人投递冤状。”
温乃玉笑着摇摇头,说:“我想,没这么容易。左都御史大人,决不是你我想见就能见到的。”
林培厚也笑道:“温公所言极是,芳园,你也别太着急,特克慎大人是我恩师,我来想想办法。你要知道,就是我要见他,也不是想什么时候见,就能见到的。”
林钟英这才感到自己说话孟浪,不好意思地说:“是小弟情急了,此事全赖兄长做主。”
林培厚说:“放心,此事我义不容辞。你们先好好歇歇,晚上我给二位接风,去尝尝北京的烤鸭。然后你们就在京城好好玩几天,领略一下京城的风情名胜。投递状子的事,一切我自有安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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