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告御状》一百三十四,黄粱难醒
一百三十四,黄粱难醒
徐映台住处后墙外,许雪梅和庄正甸一直在偷听。
听到这里,许雪梅悄悄地向庄正甸说:“走,我们走。”
二人悄无声息地飞身消失。
中秋的明月,把四周山林树木映照得十分清晰。月色下的草原,墨绿清新。疏林寒鸦,夜风萧瑟。
庄正甸与许雪梅心事重重,谁也没开口说话。
令二人都想不到的是,徐映台这个品行低下的赃官,竟然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、忠厚老实的佣人。
二人默默走进树林,牵出藏在树林中的骏马,翻身上马,从小路向其塔木的方向走去。
一路无言,来到其塔木镇边,庄正甸轻声问许雪梅:“大师姐,我们下步怎么办?”
许雪梅反问说:“不是早就说好到时候我们手刃仇敌,报仇雪恨吗?你心软变卦了吗?”
庄正甸为难地说:“不是。可扬大鹤已经疯了啊。”
许雪梅问:“怎么?有恻隐之心了?”
庄正甸无奈地说:“不是恻隐之心,是杨大鹤本人已经是个疯子了。大师姐,我们还能去杀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吗?”
许雪梅银牙一咬,恨声说:“小师弟,我们是不能杀杨大鹤这个疯子了。可徐映台这个仇人,即使他家中发生再大的灾祸,我们都决不能放过他!”
庄正甸点头:“是,我也这样想。”
许雪梅坚定地说:“再给他活三天,八月十八日我俩先父祭日,我们杀贼祭父!”
·
徐映台住处没有桌椅板凳。
徐秤砣只好将一个瓦罐搬到徐映台床铺边,将破锅盖翻过来放在瓦罐上当桌子。然后他把买来的酒、肉和大饼一一拿出来,摆到这个“桌子”上。
徐秤砣找来找去找了半天,只在灶台旁边,找到一副碗筷。
徐秤砣只好把这唯一的碗筷,递给徐映台。
徐映台早已经坐到了独木凳上,他接过碗筷,拿起筷子,一面贪婪地吃着卤牛肉,一面抓过酒葫芦,对着葫芦口就喝起来。
徐秤砣看徐映台吃得这么香,突然间感到腹中饥饿难忍,他咽了咽口水,忍不住问道:“岳父大人,你这儿就这一副碗筷吗?”
徐映台边吃边说:“是啊。”
徐秤砣无奈摇头。
半天,徐映台方意识到徐秤砣可能没有吃完饭。便问道:“哦,你也没吃晚饭吗?”
徐秤砣点点头。
徐映台说:“那你去墙边柴火推里面找两根小棍子,凑乎着当筷子用吧。锅台旁边有个葫芦瓢,可以当碗使用。”
徐秤砣没别的办法,只好在柴禾堆里找到两根小木棒,用水洗了洗,拿着葫芦瓢当碗使,心事重重地吃起来。
徐映台狼吞虎咽地吃饱喝足后,已经有点醉意。他推开碗筷,抹抹嘴,大度地对徐秤砣说:“秤砣啊,徐芳下嫁给你,既然是老太太当的家,我也就不说什么了。”
徐秤砣忙说:“谢谢岳父大人!”
徐映台叹道:“唉,我知道芳丫头不喜欢你,老太太这样做也是万不得已。这也确实是委屈芳丫头了,你今后得好好对待她。”
徐秤砣说:“我会好好对她的,不过……”
徐映台皱皱眉头:“不过什么?”
徐秤砣说:“不过你说刚才说错了,岳父大人。徐芳很喜欢我,她跟我说过,她很乐意跟我过日子。”
徐映台讥讽地问:“哼,她喜欢你?还乐意跟你过日子?”
徐秤砣骄傲地说:“是的。”
徐映台反问说:“哼,她奶奶当家作主给你们办的亲事,她娘婆二家生出这么多事,我问你,她不乐意又能怎么办?”
徐秤砣感到自尊心受到伤害,他一下脱去外衣,露出徐芳为他行前赶做的肚兜。
他冲着徐映台,自豪地说:“你老人家好好看看,这是徐芳亲手给我做的肚兜,上面绣的是一对鸳鸯!还有‘铁心秤砣共鸳鸯’这七个字,这可是徐芳亲笔写的,亲手绣的!她要是不喜欢我,不乐意,她会这样做吗?”
徐映台仔细看了看,认得是女儿的笔迹,也就不得不信了。
他只得说:“哦,好,好,你们好好过日子,这也是我们做父母所盼望的。哦,你岳母她还好吗?”
徐映台岔开话题。
徐秤砣还能怎么说呢?只得说:“好,好,还好。”
可能是借着醉意发泄块垒,也可能是真醉了,徐映台突然间蹬足捶胸地号啕大哭起来:“我对不住她啊!秤砣,你不知道啊,你不知道徐芳她娘她对我要有多好啊!”
徐秤砣只好附和着说:“好好,我知道她对你好。”
徐秤砣心里则在想,徐王氏此刻也许正躺缪大华的怀里偷欢淫乐呢!
徐映台泣不成声:“你不知道,你不知道啊!金钱算什么?官职算什么?都是身外之物。只有人最重要!是的,我是犯事了,可有她在守着我!这叫什么?这叫共患难!这叫一日夫妻百日恩!你懂吗?”
徐秤砣应付说:“是,是一日夫妻百日恩。”
徐映台哭道:“人生在世,酒肉朋友多,患难知己少。有了你岳母对我的这份情意,我还求什么?我,我死而无憾啊……”
徐映台哭着说着,睡着了,或者说是醉倒了。
徐秤砣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徐映台,感叹、怜悯地轻轻摇摇头。
他看了一下杂乱的房间,站起来收拾碗筷,打扫房间,干完这些活计,他已经十分疲倦。
床铺上徐映台睡在正中间,徐秤砣只得和衣躺在床沿边上。
躺下后,他把老太太的家书从衣袋里拿出来看了看,但他想了一想,又把信件放进衣袋里,陷入沉思。
徐秤砣静静地看着一眼徐映台,不忍心把徐王氏与缪大华的奸情告诉他。徐秤砣明白,徐映台要是知道自己的爱妻早已红杏出墙,投怀入抱于一个龌龊的下三滥,那种打击他经受不住,会要他的命。
但老太太的家书他也不能不交给徐映台啊。
徐秤砣为难了。
·
第二天天刚麻麻亮,徐秤砣醒了,徐映台还在熟睡。
徐秤砣不忍心惊醒徐映台,轻轻下床洗了把脸,走出门。
门外四野茫茫,浓雾清风。
他走进马棚打扫马粪,天色亮了,又去水池边挑水。
徐映台还在酣睡。
徐映台醒来后,发现屋子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,灶台上昨晚吃剩的酒肉,也已经热好。他暗自称许,洗漱完毕,徐映台一面吃早饭,一面吩咐徐秤砣去打扫马粪、挑水。
徐秤砣说马鹏已经打扫干净,马槽的水也挑满了。
徐映台甚是满意,带着徐秤砣一起去草场牧马、割草。
当然,有了徐秤砣,徐映台只须轻松地去遛遛马,割草这个重活,是徐秤砣干。
放马归来,徐秤砣把马匹赶进马棚。为徐映台烧了一大锅热水,伺候徐映台美美洗了个热水澡,然后又去做饭。
做好晚饭,徐秤砣在桌子上摆好碗筷,对徐映台说:“爹,吃饭吧。”
徐映台浑身舒坦,他穿好衣服,坐到桌子旁边,对徐秤砣说:“秤砣啊,你现在来了,我们的粮食就不够吃了。但你别担心,你可以割草、拾柴,还可以打猎,这些东西都可以拿到营子里去卖。不管怎么说,在这也饿不着你。”
徐秤砣淡淡说道:“不必了,我伺候你两天就得赶回去。”
徐映台一愣,说:“那怎么行?你现在不能回去!你得在这里陪著我过一阵子,帮我干活。”
徐秤砣问道:“那你让我什么时候回去?”
徐映台想了想,说:“过了冬天,明年春天再回。”
徐秤砣惊诧地说:“明年春天!?”
徐映台美梦难醒,说:“对,明年春天你回去,回去后把你的岳母接来,那时候你再回去。”
徐秤砣鄙夷地望着徐映台,问:“她要是不愿意到你这儿来怎么办?”
徐映台自负地说:“不会的,你说我要她来,她就一定会来。这半年,我算是熬过来了。明年是皇上的五十岁大庆,按惯例朝廷会大赦天下。那我可能在朝廷大赦的时候被宽赦,那时候我就可以与你岳母一起回乡了。”
徐映台美梦难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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