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十八，国宝露面
       林培厚，字敏斋，四十五岁，进士出身，官授翰林院编修。他高挑的身材，方脸大耳，浓浓的眉毛下，一对大眼睛炯炯有神。林培厚学识渊博，古文底子尤其扎实，对古文字也深有研究。
       十月十九日这天，林培厚上午在国子监给那里的监生讲述了半日《论语》，中午被两位同僚拉到大栅栏一家饭店吃酒，饭后他又来到他喜欢去的地方，在琉璃厂转了转。
       琉璃厂是京城著名的古玩书画市场，形成于乾隆年间。当时，乾隆为编辑《四库全书》颁旨向全国征集各种图书，书库就设在琉璃厂。虽然有大量书籍图画被征集流入进京，但能入选《四库全书》的并不多，大部分图书是重复或没有入选价值，这些大量五花八门的图书都堆放在琉璃厂。天长日久，这一大批书籍的保管与防火、防水、防鼠、防虫等事宜，反而成为朝廷的负担。为了处理这些书画，后来朝廷干脆在琉璃厂就地将其廉价倾售。很多书画转手倒卖即可赚钱，一时间琉璃厂书商云集，文人们更是喜欢来到此地留连，自然成为书画交易场所。
       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琉璃厂进而形成了集书画古玩文房四宝为一体的交易市场。
       琉璃厂人来人往，熙熙攘攘的大街上，都是各种各样，古色古香的古玩店和专营图书、字画、文房四宝的商店。
       “墨香斋”古玩店里面的书画古玩琳琅满目，林培厚手拿一本书，在柜台前转悠。
       店员：“林大人，相中了什么没有啊？”
       林培厚掂了掂手中的书，说：“除了这本阮元所著的《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》，算是不虚此行外，其它的，我是什么也没相中。”
       店员笑道：“我们墨香斋的好东西可真有不少，你林大人看不上，主要是林大人您眼高啊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笑笑，准备离开，刚走到门边，“墨香斋”的老板奚梦兰从门外迎面走进来。
       奚梦兰拦住欲出门的林培厚：“林大人，请留步，请留步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只好退回到店堂内，笑道：“哈哈，奚老板，你回来的真是时候。你晚来一步，我就走了。”
       肚大腰圆的奚梦兰拦住林培厚，眯着一双近视眼，笑吟吟说道：“林大人是稀客，贵客，不能走，不能走！”
       林培厚：“哈哈，我不是稀客，更不是贵客，我是常客。”
       奚梦兰热情地说：“您是常客，可我好久不见林大人光顾小店了啊？”
       林培厚：“是啊，穷忙。”
       奚梦兰大笑：“哈哈，你穷忙，哪我就是白忙了。请，请林大人到楼上小坐，喝杯茶，梦兰还有事要向大人请教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笑着说：“我今日出来好半天了，没工夫再跟你闲聊，一说多了我就要上你的当，就要买你的东西。”
       奚梦兰笑道：“哈哈，那是我的东西好啊，要不能入大人您的法眼吗？”
       林培厚笑道：“奚老板，一，你不要吹牛；二，你也不要拍马。”
       奚梦兰认真地说：“林大人，我一不吹牛，二不拍马。今天我要给您看的这件东西，我包您喜欢。而且，您想买我都不卖，今儿个我奚梦兰是专门向您请教学问的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感了兴趣：“哦，说来听听，什么宝贝？”
       奚梦兰笑道：“跟我到楼上看啊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：“行，反正我上你的当也不止一次了，这叫虱子多了不痒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一笑，跟奚梦兰上了楼。
       来到“墨香斋”楼上，林培厚坐下后，奚梦兰先给他敬上茶，然后从柜子里小心取出一张拓片放在书案上。
       他打开拓片，说：“请林大人给鉴定鉴定，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？”
       林培厚端着茶杯站起身，走近一看，心中暗吃一惊。
       他连忙放下茶杯，仔细看了起来。
       奚梦兰得意地在旁边陪着看。
       林培厚认真仔细看了半天，问奚梦兰：“啊！这怎么像是‘散氏盘’上的字啊？”
       奚梦兰开心地说：“瞧林大人您说的，什么叫像啊？它就是在‘散氏盘’上拓下来的！”
       林培厚：“啊！”
       奚梦兰由衷地赞叹说：“高人慧眼啊！林大人，您真不愧是翰林院的人，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‘散氏盘’上的字！佩服，奚梦兰是真佩服啊！”
       林培厚又仔细看了看，说道：“你从哪弄来的？怎么看上去像是才拓没几天的新东西啊？”
       奚梦兰扶了扶眼镜：“是，这是一张崭新的宣纸，显然是才拓没几天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：“是啊！多年来，我早就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件国宝，但苦于无缘。我只知道这件东西在江南，具体在什么地方、在谁家？谁也说不清。”
奚梦兰：“一点不错。大人请坐！”
       林培厚坐下，说：“但根据这张新拓片，我可以断定，‘散氏盘’现在在京城里！”
       奚梦兰：“然也。大人真厉害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忙问：“告诉我，这宝贝在哪家？”
       奚梦兰说：“在谁手上我也不知道，但通过这张拓片，我也可以断定这件宝物就在京城。您说，那么贵重稀世国宝，不可能随便带来带去啊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问：“是啊。那你这张拓片从何而来？”
       奚梦兰说：“这是一个小贩子拿来的，他是个跑腿的角色，不可能知道这东西的底细。所以，我也没能打听出来这个宝贝在京城谁家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点点头，把这张“散氏盘”的拓片一卷，说：“这东西我要了，奚老板，你开个价吧。”
       奚梦兰挠挠头，为难地说：“林大人，这玩意我不好开价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：“为什么？人家拿到你这里来，不就是来卖的吗？”
       奚梦兰推心置腹地说：“是卖的。可是，林大人，您价钱出低了，奇货可居，人家不卖。您价钱给高了，您说，只要这‘散氏盘’在他手上，他要拓多少不行啊？”
       林培厚点头：“这倒是实话。”
       奚梦兰：“您说，你要买它，这钱您出的冤不冤？林大人，您圣明，这东西不是我的啊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点点头，说：“奚老板，可我的确喜欢它，也需要它。你知道，我最近在考证西周青铜器，难得能亲眼见到‘散氏盘’上面的字。”
       奚梦兰说：“我知道，不知道我能给您看吗？”
       林培厚说：“你说吧，多少钱？你照直说，别客气，这东西我要了。”
       奚梦兰考虑半天，慷慨地说：“这样，大人，您先把它拿去玩，也别说买的事，更别说钱的事。我和卖主在磨磨，以后要是价钱合适，您就再给钱，价格不合适，您就把东西再还我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一听，甚为高兴：“谢谢！”
       奚梦兰说：“凭您林大人的笔下工夫，我想，一个月下来，这上面的字您也能背临了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：“谢谢！谢谢！”
       林培厚大喜过望，收好拓片，连连向奚梦兰称谢作别。
       日已偏西，林培厚方高高兴兴回到家。
       林培厚来到书房坐下，打开“散氏盘”拓片，仔细看起来。
       管家走进来，说：“老爷，您家乡来了两个客人，其中一位叫林钟英，说是老爷您的自家兄弟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闻言大喜：“哦？哈哈，是芳园！他人呢？”
       管家：“来了两个人，已经坐了半天了，我请他们在后厅里面喝茶呢。”
       林培厚：“哦，好，是我老家同宗兄弟来了！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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