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二十九，老谋深算
       阿林保在京城的府邸离皇宫不远，在皇宫旁边的文津街，紧靠北海，是座江南园林式的建筑群。这个府邸，乾隆时曾经是个王府，后来这家王爷获罪，被抄家充军，全家流放边关，乾隆爷就把这座府邸赏赐给阿林保的老子。
       人的眼皮是最浅的，阿林保被罢官以后，昔日热热闹闹的门庭，骤然间冷落的门可罗雀。
       但阿林保一点也不愁，整日价在家里乐呵呵吟诗作画，倒也活得逍遥自在。
       他每天早起，在庭院打一遍太极拳，早餐后到书房临摹散氏盘上的文字，下午在后花园赏花玩鹰，有时偶然出去遛遛马，饱食终日，无所用心。用他的话说，叫善哉善哉！
       站在阿林保府邸后花园高处的凉亭，能看出这是座江南园林式的建筑群，绿树从中琉璃瓦的飞檐和屋脊，层层叠叠，规模颇大。
       凉亭内，有一张石桌，阿林保坐在石桌边。
       一只硕大威猛的老鹰虎视眈眈蹲在石桌上，鹰爪上栓一铁链，铁链另一头攥在鹰把势手中。
       阿林保颇有兴趣地问鹰把势：“鹰把式，我什么时候才能带着它出去打猎啊？”
       鹰把势禀报说：“回老爷话，再训三个月以后就可以了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：“好好，你回去吧。”
       鹰把势诚惶诚恐地说：“奴才要请求老爷一件事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说：“什么事？说吧。”
       鹰把势求道：“奴才不在时，求老爷千万不要再背地喂它东西吃啦。”
      阿林保笑道：“成、成，唉，我是看你把它饿得站都站不住，我心疼它啊。”
       鹰把势说：“老爷，不饿就训不成它啊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说：“好好，我知道了，以后我不喂它就是了。”
       鹰把势说：“谢老爷！”
       门房进来，禀报：“禀老爷，福建按察使百龄求见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一愣，笑道：“哦，好，请百龄大人到小客厅喝茶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府邸小客厅，布置得豪华富丽，清一色花梨木的雕花家具，古色古香。
       阿林保和百龄坐在圆桌边品茶。
       阿林保笑道：“哈哈，老夫被罢官以后，骤然间门庭冷落，想不到按察使大人居然不弃旧交，前来探望，老夫着实感动啊。”
       百龄大笑：“哈哈，我是那样眼皮浅的人吗？”
       阿林保也大笑。
       百龄端起茶杯，慎重问道：“大人，下官不日即将转回福建，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？”
       阿林保叹道：“唉，我估计我这一跟头栽得不会太轻，短时间内，也爬不起来了。你要是方便，就拜托你安排一下，把我在福建家里的家具，给运回北京，行吗？”
       百龄深深一笑，说：“下官一定遵办。不过，下官以为，大人还是等一等再搬家的好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       百龄笑道：“等大人东山再起的时候，您自己回去搬家，也给清安泰那些人看看大人的底气和城府，那样岂不是更能扬眉吐气？”
       阿林保：“呵呵，大人认为老夫还能复出？”
       百龄说：“当然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说：“你凭什么这样说呢？”
       百龄笑道：“大人恐怕是不识庐山真面目，只缘身在此山中啊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问：“怎么讲？”
       百龄微笑道：“只要贵公子玉琪，还在宫里陪太子伴读，大人就随时有复出的可能啊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稍微一愣，问：“哦，是吗？”
       百龄笑道：“大人，难道不是吗？”
       阿林保随即大笑：“哈哈，你真绝顶聪明也。”
       百龄说：“那么，下官就告辞了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说：“百龄，吃了饭在走吧。”
       百龄知趣地说：“不必了，君子之交淡如水嘛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，百龄相视大笑。
·
       清晨，阿林保在府邸书房坐在书案前，磨墨把笔，认真临摹散氏盘拓片。
       玉琪走进来：“阿爸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将中楷笔放在书案的笔架上，在太师椅上一靠，问：“哦，玉琪，你回来啦。”
       玉琪说：“阿爸，回来了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问：“这两天，皇上到你们书房去查看你们功课了吗？”
       玉琪问：“这两天没有。阿爸，你是有什么事要告诉皇上吗？”
       阿林保说：“不不，我是饱食终日，无所用心，善哉，善哉。”
       玉琪沉不住气，忍不住问：“阿爸，你倒是能沉得住气，罢官赋闲在家，一点也不着急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笑道：“哈哈，这种事急也没用，火候到了，就瓜熟蒂落，所谓水到渠成是也。现在，是时候未到啊。”
       玉琪问：“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到了？”
       阿林保故弄玄虚，跟儿子开玩笑：“等我把这散氏盘上的字，练得差不多的时候，就行了。”
       玉琪：“呵呵，看不出来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得意地笑着：“那是，你乳臭未干，哪能看得出来啊。哈哈，要是连你这样的黄口小儿，也能看得出来其中玄机，朝廷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做什么啊？”
       玉琪求道：“阿爸，说给我听听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：“知道吗？只要你还留在太子身边，就意味着我还是皇上信得过的人。发生这么大的错案，皇上要是不发落我一下，如何能服众？何况，我以前也有许多宿怨政敌，皇上不处置一下我，他们也不会罢休啊。”
       玉琪点点头，说：“哦，是的，我明白了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说：“玉琪，你得抓紧时间来练习这散氏盘上的字了。”
       玉琪说：“我每次回来都练了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笑笑，叮嘱说：“玉琪啊，你得在宫里练。”
       玉琪不解地问：“我要在宫里练？”
       阿林保授意说：“是啊，你在宫里练散氏盘上的字，总有一天，万岁会看见的。而万岁看见，就必然会问，这是什么东西上的字。那时候，你就说是散氏盘上面的，而万岁就必然会问，这散氏盘现在在哪儿。”
       玉琪已然领悟：“然后，我就说这散氏盘在我家，是我爹专门为送给皇上，买来的。对吗？”
       阿林保点点头，问：“对。但是，如果万岁要是问，既然是送给朕的，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送来呢？你怎么说？”
       玉琪摇摇头，说：“这个，这个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”
       阿林保笑道：“你就对皇上说，明年是万岁爷的五十大寿，是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。我爹是要在万岁爷庆寿的时候，送宝进宫，要给万岁爷一个惊喜。玉琪，明白吗？”
       “明白，明白。”玉琪连连点头，已然领略到其中玄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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