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一十二,心灰意冷
钦差走后,不日按察使朱理也离开温州,返回杭州。
送走按察使朱理,廷潞此时哪里还敢怠慢,按照林钟英提供的清单与四邻证词,多次与朱宇泰、蔡廷彪、黄升等三犯核对,强行向他们索赔。三犯有物退还,无物赔钱,没钱就变卖案犯家中的物品,三下五除二,就把林家索赔事项办理得头头是道。
办公闲暇,廷潞在知府衙门后厅与张敬凯坐在茶几边交谈。
廷潞:“这位按察使朱理朱大人可真厉害,心机是深不可测啊。”
张敬凯:“是啊,林家的案子,在他手上推委堂塞了几年,这次居然他能毫发未损。”
廷潞:“敬凯兄,我最不明白的一件事,就是这个朱宇泰,怎么会突然咬起他的哥哥朱理、朱大人呢?”
张静凯点破说:“我心里琢磨着,他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。”
廷潞想想也有道理:“嗯,有可能。”
张静凯分析说:“朱理喜欢砚台,自称‘砚痴’。这事很多人都知道,因此,朱宇泰知道他喜欢砚台,也很正常。我猜想,当初朱理维护朱宇泰,一定是因为他收了朱宇泰从林家抢来的那方砚台。后来,事情被林钟英弄大,居然惊动了皇上,派了四个钦差大臣来温州查案。朱理做事谨慎,怕因为这个砚台,生出引火烧身事端,就在事先做了手脚,偷偷叫人把那方砚台放回到朱宇泰家中,方合情理。”
廷潞点点头:“哦,有道理。按照朱理以前袒护朱宇泰的言行,朱宇泰只能感激他,怎么能反咬朱理呢?他这做法,的确有些让人想不通。”
张敬凯说:“是啊。府里衙役中有人亲眼看见,在审案的时候,朱宇泰曾经当众求朱理救他,被朱理训斥。”
廷潞:“哦,还有这样的事情?”
张静凯:“是的,所以朱宇泰被判罪后,看到朱理不保、或者保不了自己,就反咬朱理一口。但他根本料不到,朱理早就做了补救。否则,朱宇泰也不会那样蠢笨,明明东西在自己家里,他焉能当堂指证在朱理家里?他岂能不知道诬告反坐的道理?”
廷潞这才恍然大悟,原先对恩人朱理的百般崇敬,转眼化为乌有。
廷潞叹道:“唉,这官场真正可怕,人心难测啊。现在看起来,当初总督阿林保对我说‘平阳的事,要息事宁人’,也是指‘民变’的事情,而不是指林钟英家告状的案子。”
张敬凯点点头,说:“是的,他这个总督大人,才不会把一个老百姓的冤案放在心里呢。”
廷潞摇摇头:“唉,真没意思。乌纱帽下,如履薄冰啊!”
张敬凯说:“大人,自古官场如战场啊。”
廷潞说:“太可怕了。张先生,说实话,别说我现在是在降级待参,就是上峰继续还叫我做这个知府,我也不想再做这个官了。”
张敬凯问:“怎么?大人心灰意冷了?”
廷潞坦然说:“是的,别看我表面上严厉,但骨子里很胆小。说实在话,我已经心灰意冷,有了退隐之意。”
张静凯对廷潞的灰心丧气,并不感到奇怪,便说:“怎么说呢,历来官场就是这个样子,你要想做个好官,就别想做个好人,你要想做个好人,就一定做不了好官。”
廷潞感慨说:“是啊,但当官是一时的事,做人却是一辈子的事。依我看,咱就别在这肮脏的地方混长了。唉,时间长了,到老了,不会做官不说,最后连怎么做人都不会做了!唉,我看,我还是急流勇退的好。”
张敬凯关心地问:“大人有什么打算呢?”
廷潞推心置腹地说:“我想,我还不如做个生意,心里踏实。我家里原来就是开饭馆的,我在军营的时候,管的也是火头军。张先生,我想辞官不做,到杭州租赁个地方,开个饭店,图个心里清净。”
张敬凯问:“大人已经想好了?真不留恋官场了?”
廷潞老实地说:“我想好了。官场如此凶险,吓煞人也。”
张敬凯说:“也好,大人要是弃官经商,我愿意和你风雨同舟。你当掌柜,我做账房,在哪我都帮着你。”
廷潞:“好啊,咱们就这样说定了。”
张静凯:“说定了。”
半醉汉